靈境追尋(Vision Quest)

靈境追尋Vision Quest

這是一場獨自一人在大自然中的靜坐,歷時四天四夜

在這傳統四天四夜的靈境追尋之中,你將在一個直徑三公尺寬的圓裡,獨自度過四天四夜,完全沈浸於大自然的美麗與療癒的能量之中,以天為被、以地為床,只喝水、不進食,沒有干擾,戒除一切你所熟悉的事物。

你將面對面地遭遇自己,展開一段瞭解內心深處的你是誰(以及你不是誰)的旅程,藉此回顧自己的生命與選擇的追尋旅程。在日常生活中所有的干擾與吵鬧都去除後,當所有環繞在身邊的聲音緘默後,你將聽見自己靈魂正在輕輕細語,提醒你今生今世的目的。

四天四夜,只有你與造物者。

2010-09-06

與自然一起移動

(本文為《松林少年的追尋》之譯者序)


在成為文字工作者之前,我曾經是個在荒野四處遊走的人,我熱愛自然,喜歡走山、看海、淋雨、吹風、聽雨聲、鳥鳴,我不錯過螢火蟲季,也會為了看滿山的油桐花開,而騎上二、三小時機車,只為了漫步在落花小徑之中。我等待過細蝶羽化,夜探過沼澤尋找青蛙和在固定地點上班的青竹絲。我一直以為自己還算是很能「融入」自然的人。然後我開始走得更遠些,一年總要重裝登山一、兩回。

大學時便在書上讀到這句話:「人類把自己和自然分離(divorce)。」Divorce也是離婚之意,用台語說,便是「離緣」。過去,我以為從不到郊外走走,無法與大自然接觸,才是與自然「離緣」。在一趟山之旅後,才驚覺到自己不僅在身體上與自然「離緣」(以裝備來隔離自己與自然元素的接觸),精神上的隔絕更是令人不知所措。

那一回目標是中海拔山區一座失落的人工湖。一隊人裝備齊全,踢了十公里林道,在迷霧中抵達探險起點,十幾雙重重的登山鞋開始垂直陡升的攀爬。我的個頭太小、山太陡、背包太重,落差太高。我只能掙扎。我全身貼著山,雙手緊握草葉、樹根,借它們的力,一心只想把泥濘的自己往上挺。黃土、殘枝、落葉、斷根,證明了我們曾經到此一遊。那一夜降了霜,天太寒,我只能蜷縮在睡袋裡幻想湖畔星空的模樣。隔日清晨用過早餐,拍過照,收拾行囊,一行人匆匆地告別小湖,又一路以屁股滑降陡坡,踢出林道,告別山神。回程路上,我不禁問自己,走這趟山是為了什麼?這並非典型的山隊,而這趟不典型的旅程讓我開始思考自己與山的關係。

回想起來,每次入山,我走在山之上、走在山之中,當我全身貼緊著山壁時,總是無暇讚嘆山勢的險峻美麗,因為我的心思全在自己的性命安危之上,而與山全然分離,為了到達預定目的地,我永遠沒有時間在山裡流連徘徊。我人在山中,腳踩的是黑膠絕緣體、睡在塑膠膠囊裡、墊著裹著更多絕緣體,好保護自己「不受自然元素的侵害」。耳朵聽到的是自己虛弱的喘息而不是風聲鳥鳴,腦海只想著「還要踢多久?」又或者掛念著都市裡未完的是非。嘴裡吃的是城裡馱來的美味,行囊中帶回去的是電子記憶裡勝利的傻笑。我的人在山裡走了一遭,我的精神卻不曾跟進。為此我感到空虛,卻不知道該如何詮釋自己的困境。

我的困境和許多人一樣:體能不足、對自然的認識不足,也無法在自然之中安然「生存」。因此,在體力的掙扎中、在安危的考量下,我需要許多裝備來「保護」自己。形式上,我雖然走在自然荒野之中,卻是個與她「絕緣」的走山人。

直到與湯姆‧布朗的《追蹤師》系列相遇後,我才恍然大悟,原來我就是湯姆所說那種,把自己裝扮得像個登陸月球的太空人般進入自然,戰戰兢兢地熱愛與思念自然的都市人。我不曾「參與」。

湯姆是個幸運的白人,因為他有幸得到古老的阿帕契印第安族的智慧傳承。因為他的傳承,我們才有機會看見紅人哲學中的「天人合一」是如何體現,看見他們如何與自然共同生活,而不只是生活在其中。我隨著湯姆的文字,跟著他學習追蹤、練習潛獵、搭蓋小木屋、狩獵、捕魚、齋戒,從他對自然之靈所供給的謎題──足跡的迷戀中,我就像看著影片倒帶一般,也彷彿已離去的動物在大地中的動靜與生命的流動。和他一起感受解開足跡之謎時的狂喜,看著在他強化身體的體能與技能的同時,他的精神如何奔放、融入於自然之中。而「參與」便是這一切的關鍵。

「首先,我們觀察,然後我們參與。先是身體的,然後是精神的。但這兩者是緊密相連的,你無法分離身體與精神。我們透過兔子的眼睛觀察……看見一切兔子會看見的事情……我們感受了自然環境的巨大感,也發現了以前我們所不知道的:兔子擁有的恐懼與能力。當我們學會不再以人類的眼睛,而是透過自然之靈的雙眼觀看並且注意萬物,看見每隻動物、鳥類、昆蟲所看見的,聽見牠們所聽見的,我們就是在參與。」

湯姆所傳達的,是生命的參與,一種與萬物同在、平等共生的精神。透過參與,把人的視野暫放一邊,我們才有機會去體會並成為所觀察的生命之流的一部份。

記得初次讀到西雅圖酋長的話時,內心所感受到的悸動:
「你怎麼能夠買賣天空、買賣土地的溫暖?這是多麼奇怪的想法啊!
假使我們並不擁有空氣的清新、流水的光芒,你又怎能買下它們呢?
對我族人而言,大地的每一部分都是神聖的。每根閃亮的松針、每一處沙岸、每片幽暗森林中的迷霧、每隻嗡嗡作響的昆蟲,在我族人的記憶與經驗中都是神聖的。流動在大樹中的樹液,承載著紅人的記憶。
白人的亡魂遊走在繁星之間時,就忘了他們出生之地。我們的亡魂從不忘卻這片美麗的土地,因為它是紅人的母親。我們就是大地,大地就是我們……」

我好奇自己為何會對紅人的生命哲學、對他們與自然的緊密連結、與對生命的睿智對待有這般強烈的嚮往。接觸到湯姆筆下的祖父潛近狼時,我彷彿看見了西雅圖酋長的精神,透過祖父潛近狼的教誨,瀰漫在書頁之中。我想凡是喜愛大自然的人,在受到生命的啟發與感動後,都能體會湯姆在這本書中所感受到的「召喚」:「我們想與自然和諧相處的那股渴望,渴望能像吹過山中草原的清涼微風般,與自然一起移動。」那是一種回家的感覺,一種不再「離緣」的重逢喜悅。而這就是西雅圖酋長和他的族人與萬物、生命永恆連結的精神所在。「我們就是大地、大地就是我們,」生命在彼此的參與中獲得歸屬的喜悅。

當然,在閱讀這本書的時候,我們不可忘記,湯姆所擁有的技能與體會,是數不盡的塵土的累積與練習。他的體能與對自然元素的承受力,是他個人努力的成果,並未借助於任何奇幻之術。他的追蹤、潛獵與所有求生技能,是在經年累月的觀察、練習、參與中磨練而成。他擺脫了白人的時間觀念,以耐心追尋並回應心中的召喚。但他所成就的,在許多人眼中,卻顯得不可思議。譬如,湯姆曾經在近百位搜救人員搜尋無效之後,仍在惡劣的天候條件下,在足跡不可能留存之處,仍然找到了亟待救援的失蹤人口,而另當地警方嘖嘖稱奇。

儘管如此,湯姆確實為我們開啟了又一條通往靈性自然世界的可能之路。這條路或許能幫助我們逐漸脫去太空人的外衣,卸下「防備」自然元素的裝備,讓我們有一天,也能在家鄉的山裡,踩著安靜的步伐,追蹤飛鼠的行蹤,或以山羌的眼睛來看世界、以黑熊的舌頭來品嚐大地。待我們能夠脫下使我們與自然分離的隔離層後,或許有一天,我們將可以重新與自然大地再續前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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